明末清初是中国古典园林发展历史上的辉煌时期,以清代苏州园林为代表的江南园林在中国古典园林成熟期园林发展史上与北方皇家园林并峙,数量之多、质量之高皆为全国之最,而掇山叠石则可以说是苏州古典园林的中心主体和重要组成部分。掇山叠石的艺术风格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着园林的整体风格,苏州古典园林精巧、含蓄、灵秀、清新,掇山叠石讲究以简胜繁、以少胜多、虚实相生,叠山与理水结合形成园林的山水骨架,最终形成本于自然而高于自然的艺术境界。目前国内外对于中国古典园林的掇山置石研究已经非常详尽并取得了一定的成果,值得我们借鉴和进一步的发展,国内研究可分为两大类:古籍文献和近现代研究文献,后者可细分为综述类、专述类和学术论文。
一、国内研究概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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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籍文献
明末造园理论和实践家计成所撰的《园冶》可称得上我国第一本园林专著,全面系统地阐释了园林设计与园林建造的理论和技法,是经过多年实践完成的对中国传统造园理法和技艺的总结,具有极高的研究价值。《园冶》可分为“园说”和“兴造论”两部分。“兴造论”突出强调“因、借、体、宜”原则的重要性,“园说”主要阐释园林用地、景物设计与审美情趣。“园说”中,计成以相地、立基、屋宇、栏杆、装折、门窗、墙垣、铺地、掇山、选石、借景的次序详尽地总结了造园的理法经验,梳理总结出了中国古代造园的总体思想。在十篇的论述中,相地、立基、铺地、掇山、选石、借景篇是对造园艺术理论经验专门论述,也是全书的精华所在。其中“掇山”,“选石”两章对于筑山理法有全面的梳理总结,提出了“有真为假,作假成真”的筑山法则,并提倡以土山代石山的做法,不失为园林掇山叠石的经典之作。《园冶》一书中最为核心的思想是“巧于因借,精在体宜”,“虽由人作,宛自天开”,这也是我国传统造园理论的精髓,前者体现作者巧妙的借宜造景创造合宜景观的独运匠心,后者体现作者反对人工堆砌、庸俗做作的流俗风格,提倡“天人合一”,“本于自然而高于自然”的审美情趣。《园冶》一书中不但有作者对于造园实践的总结,也有他对于园林审美艺术的精辟见解,为后世的园林营建提供了理论框架以及可供模仿的范本,对今日的风景园林规划设计仍产生着积极深远的影响。
《长物志》为明代吴门画派之首文征明曾孙文震亨所撰写,全书共十二卷,收入《四库全书》之中,是对当时造园实践经验的梳理总结。其中与园艺直接相关的章节包括室庐、花木、水石、蔬果、禽鱼,另外书画、器具、几榻、香茗、舟车与园林亦有间接的关系。相比于《园冶》着重对于造园理论和技艺的总结,《长物志》更多地注重于对园林的玩赏,书中还谈及将山水诗文意境与山水画画理应用于造园艺术的思想,这也能够从侧面体现出当时文人心目中的理想园居生活。《长物志》中所推崇的审美源自于宋代,崇尚朴素淡雅简约的艺术风格,体现“宁古无时,宁朴无巧,宁简无俗”的美学理念和审美标准。《长物志》在造园理论技法方面则主要是针对北方的造园实践总结,是研究北方传统园林理论与造园技艺的重要文献。
清代李渔所撰写的《闲情偶寄》则体现出清代文人自得其乐的生活审美情趣,相较《园冶》和《长物志》更像是一部散文随笔。全书分为八部,讨论了各类生活享受之原则,其中在居室部提出“一拳代山,一勺代水”,“取景在借”的艺术法则,并自创“山水图窗”、“梅窗”等新颖雅致的形式供后人学习。居室部中的《居室部·山石第五》详尽地论述了清代文人的掇山叠石理论与技法,表明山石地形布局就如同诗文的骨架结构,是园林营造的核心所在,从技术、材料、形式三方面入手详尽论述了作者对于掇山叠石各类问题的独到见解,其中包括山的形态要讲究“顶宽脚窄”,石洞应设置成为“漏隙贮水”的形态,靠近建筑的石壁应“不见其顶”等营造原则。本书的掇山叠石理论与《园冶》的理论互为补充,是研究明清两代掇山叠石风格特点和演变过程的重要文献资料。
清代李斗的《扬州画舫录》全方位记载了康熙盛世南巡扬州的盛况,生动还原出一幅立体的扬州城市风貌图,其写法与宋代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有异曲同工之妙,描述景物的同时介绍历史典故、民风民俗、奇人怪志等,《扬州画舫录》详尽记述了扬州瘦西湖等公共园林的山水布局、建筑风貌、花木陈设等,附图三十余幅,描绘生动详尽,是研究明清江南园林历史风貌和演变过程的重要参考文献。
《履园丛话》由清代钱咏所著,其中的“艺能”一篇中有关于掇山叠石的专述。书中列数了当时许多著名提山工匠,尤其称赞了戈裕良的掇山技艺:“只将大小石钧带联络如造环桥法,可以千年不坏。要如真山洞壑一般,然后方称能事。”此外,书中还描述了清代京师、扬州、苏州、松江、杭州等地的著名园林,但大多现已不存,为研究清代江南园林的掇山叠石理法技艺留下宝贵资料。
流传至今的多部园记,为研究中国传统园林的发展演变进程提供了丰富的文献资料,许多名园虽已消逝,但通过文献中的描述可窥见当时之盛况。此外,许多园林的营造并非一蹴而就,而是要经过反复改建甚至多任园主的重建。此类文献有汉代司马相如有北魏杨之撰写的《洛阳伽蓝记》、南朝谢灵运《山居赋》、唐代白居易《草堂记》、王维《辋川集》、宋代苏舜钦《沧浪亭记》、李格非《洛阳名园记》、宋徽宗《艮岳记》、陆游《南园记》、王稚登《寄畅园记》、文征明《拙政园记》等。
2.近现代研究文献
2.1综述类——中国古典园林综合研究成果
周维权先生的《中国古典园林史》系统地研究和介绍了中国古典园林的形成和发展演变阶段,充分说明了对中国古典园林的历史进行系统研究和了解的必要性和现实意义,其目的不仅为了缅怀过去而弘扬历史的辉煌,更重要的在于解释发展规律而烛照未来。《园冶注释》、《长物志校注》、《中国历代名园记选注》等园林集注是陈植先生对经典的中国传统造园理论文献的具有专业深度的解读。由朱启铃先生、梁启雄先生和刘敦祯先生校补的《哲匠录》中介绍了园林史上三十四位杰出的艺术匠人,对掇山置石的硏究提供了一条较为清晰的园林史研究脉络。在《苏州古典园林》汇编中,刘敦祯先生在上世纪五十年代经过详实的实地考察和摄影测绘,运用精美的图文表现了苏州古典园林的造园特征和造园思想,成为研究苏州古典园林掇山叠石的重要依据。此外,童寯先生所著的《江南园林志》通过实地调研、摄影测绘和文字描述的方式对传统园林的造园、假山等五方面问题进行了全面而详尽的论述,其中对于掇山叠石艺术的阐释尤其精妙。孟兆祯先生参与了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对北京现存明清私家园林的实地考察和测绘工作,著有《中国古代建筑技术史·掇山》、《假山浅识》等专业著作,对中国古代假山造景的演变过程、风格、理法、技艺、材料等做了系统的分析,对研究筑山发展演变和设计理法都具极高的参考价值。杨鸿勋先生于1993年出版的《江南园林论》中第三章“园林创作论”有“筑山·叠石”,章节阐释了山的基本单位,并且讲述了土山与石山的建造过程。《扬州园林》、《园林谈丛》、《说园》等文集,品读其中内容发现这些精品文章中均有许多陈从周先生对园林置石掇山的独特的见解。陈植先生的《造园文集》收录了其主要论文资料。其中《筑山考》、《明代造园家计成》等文章,陈先生都对于掇山置石发表了独到的见解和论断,成为如今研究中国传统掇山置石的重要研究资料。
2.2专述类——对于掇山叠石的形成、风格与技艺的专门研究成果
孟兆祯先生著有《假山浅识》等经典传统假山造景的著作,论述了先生对于中国古典掇山置石技艺有关风格的分类梳理。曹汛先生一直致力于对筑山名匠生平的研究,早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就开始研究张南垣与戈裕良两位造园名匠的生平,著有《张南垣生平考》、《略论我国古代园林叠山艺术的发展演变》、《戈裕良与我国古代园林叠山艺术的终结》等研究论文,为明清掇山置石名匠的研究奠定了坚实的基础。邵忠先生编著的《江南园林假山》一书,以大量精美的图片细致描绘江南园林的掇山置石名作。其中不乏许多今己不开放的名园及私属园林,为相关研究提供了宝贵的图像资料。《古建筑假山》由孙俭争先生编著,是近年来较为全面的研究置石掇山技术的文献资料。
2.3学术论文——近年来对于传统掇山叠石理法技艺的研究成果
近年来也有许多关于掇山置石有不同方面的相关学术论文。其中包括北京林业大学薛晓飞的博士论文《论中国风景园林设计“借景”理法》,探讨了中国传统文化底蕴和发展对于中国造园“借景”理法的影响,并阐释了“借景”手法的深刻内涵。北京林业大学齐羚的博士论文《中国园林筑山设计理法研究》则在“天人合一”的宇宙观和“有真为假,做假成真”的筑山艺术法则的指导下,从筑山的目的和意义出发,对筑山设计基础以及设计理法进行了深入研究。东北林业大学高雅的硕士论文《《园冶》掇山叠石理论在苏州古典园林的应用研究》则结合《园冶》理法对苏州园林掇山置石的历史脉络和形成因素进行深入研究。王韬的博士论文《中国皇家园林叠山硏究》分别从掇山叠石的风格演化、技艺以及材料对中国皇家园林进行了详细的研究。魏菲宇的博士论文《中国园林置石掇山设计理法论》主要以“巧于因借,精在体宜”为中心,阐述了置石掇山的理法序列,并探讨如何将这一传统的园林艺术形式应用于现代景观规划设计。顾凯的《关于中国传统园林叠山“法”与“式”研究的初探》深入阐释了传统设计营造研究中的“法式”问题,在理论上进行了对于“法”与“式”的进一步思考与学术的梳理。顾凯的《园在山中:再探张南垣叠山造园的意义与传承》在曹汛先生研究成果的基础上,进一步探讨了张南垣叠山所面临的问题和应对策略。北京林业大学边谦的博士学位论文《明清苏州“城市山林”别裁析要》则以历史语境中的“城市山林”概念作为主要研究对象,探讨其在明清苏州园林中的具体表现。周向频的《晚明江南造园中黄石叠山的兴起及其原因探析》主要梳理了明末清初黄石被大量运用到造园中,与太湖石形成分庭抗礼局面的过程和影响,同时还分析论述了其现象背后的社会审美思潮的变化过程。邱晓齐的《中国园林传统叠山技法研究概况》结合传统叠山技法研究现状,提出了未来可从地域特征、定性与定量方法相结合的评价标准等方面加大对于中国传统园林叠山技法的研究力度。
